朱洲：现设计师不谈设计 却把我们“设计”进去

    最近房子临近交房，得非毛坯。托有关公司贡献出我们这批业主通讯方式的福，找非毛坯公司就不用操心了。

    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接，随后是短信跟进。都说自己是一流家装公司限量征集样板房，绝版机会赶快来看哪您呐！经不起捣鼓，去了第一家。人家公司倡导整装更健康，AE领先带着我们两口子参观公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主材超市（所谓五大主材就是墙地砖、地板、橱柜、洁具、门），先用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公司文化给我结实地上了一课，接着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比星巴克还要简约时尚国际范儿的卡座里（总之就是软得坐下去就不想起来那种），领来一小伙子说这是咱首席设计师。得，开谈吧！

    我说要地中海风格，有案例没？这个真有。倒腾半天，不知道从硬盘哪个神奇的角落翻出一些疑似地中海的非毛坯图片来。说句良心话，那些设计风格其实也不算太旧，就比十年前的地中海稍微再旧一点点而已。不满意，再找？没啦，咱们公司一般装完不拍照，拍照就拍脑白金。用不着犹豫，实力在这里管着呢！每平米488、588、888元套餐选一个的干活。我偷瞅着首席设计师笔挺的衬衫，低调但不奢华地小声说那就488吧，同时为自己的消费能力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你以为设计师是来谈设计的？开什么玩笑，大家都这么忙！人家是来谈价格的。488只是起步价，还有水电改造费、找平防水费、顶面阴阳角处理费、税金和管理费……别忙，这个全包价不包含的还有门锁、合页、开关面板、橱柜配件、地板辅料、特殊造型、“多出来”的2扇房门和1套洁具……记得那天跨出电梯门的时候，太阳华丽丽地刺眼。

    不死心，隔周又去第二家。这家照样地门面唐璜，整装非毛坯任我选，不过至少要包两样主材。派出来迎客的还是首席（我们开始觉得自己运气超好不买彩票简直浪费）。我拿出U盘把自己精心搜集的地中海图片拷进首席的手提里，吭哧吭哧讲了半小时理想中的未来之家，首席听得十分感动，然后温柔而坚定地说来，咱们谈谈价格！这回我多了个心眼，谈价格可以，先看看主材。结果在这家放眼高端细看山寨的展示厅里逛一圈下来，我们默默地走了。神呐！我们要的是地中海，而不是机耕乡村非主流地中海啊拜托！

    突然回想起当年拍婚纱照，被总府路上冷艳高贵接地气的模特照给忽悠进去，晕晕乎乎就掏了全款。最后拍照那天才发现自己忽然落入了一个工业化生产的流水线：周围全是一对对画着同样的妆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衣服的新人，像群众演员一样排队候场，好不容易挨到摄影师（当然，那天我们遇到的也是首席）“咔咔”几下完事，然后又比旅游团还慌张地赶往下一个布景……我得出一毒辣的结论，但凡接待厅非毛坯得越拉风的家装公司和婚纱摄影店，最后的底牌很可能越装疯。装疯装到一定的境界，结果就是装疯迷窍，只是迷的却是我们这些顾客的窍，人家个个比猴都精。

    之后，我还去找过一个朋友推荐愿意接私单的设计师。但是，刚从他手中接过设计方案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人家也很委屈：成都的非毛坯设计行业就这个现状，沉下心来做方案的都吃亏，“识时务”的都变成了营销高手，好像某些医院里动辄开一长串高价药药房的医生。

    现在深深觉得非毛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单枪匹马的我们迈进非毛坯公司大门就好像踏入了春晚现场，刘谦和董卿早在前边候着。戏台搭得越富丽堂皇，障眼法越玩得狠。更最要命的是现在的流行趋势是设计师竟然不谈设计，这简直比流氓忽然不耍流氓而是开始学文化还要可怕。哦对不起，我说错了，其实他们一直在设计——一直在努力把我们“设计”进去。艺术灵感和专业修为不再重要；客户的独特需求不再重要；对于职业的境界追求不再重要；一套方案装稍改几笔装几十套房子是家常便饭，这或许是某些非毛坯公司的大幸而却必定是整个非毛坯行业的大不幸。我现在最自作多情的希望是，这个行业里那些真正有专业能力和职业操守的设计师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占据主流，把那些打着设计旗号谈价格的演员们挤到戏台角落去。我当然明白这个与流行趋势背道而驰的苛刻要求完全不解风情，所以各位完全可以把它当做一段梦话大笑而过。